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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革开放40年:我在美国研究中国 | 新京报专栏

赵穗生 新京报评论 2018-08-31


从1978年考上北大研究生到后来出国深造,一直到现在,40年来我往返国内外,一天也没有离开高校。我见证了改革开放40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,以及对我自己人生所留下的深刻烙印。


文 | 赵穗生


1978年,是中国命运转折的一年,也是我人生中转折的一年。从1978年考上北大研究生到后来出国深造,一直到现在,40年来我往返国内外,一天也没有离开高校。我见证了改革开放40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,以及对我自己人生所留下的深刻烙印。

 


再回北大

    

1973年,我在北京以“工农兵”学员的身份考上了北大经济系,那时候在班里我的年纪最小。毕业之后,我被分配到化工部下面的第三化工建设公司的一个化工学校教书。虽然教书的日子还算清闲,但我一直没有放弃过深造的念头。

 

1978年,当时我本科的系主任胡代光教授提前跟我透露,北大要重新恢复硕士研究生招生,叫我做好准备。听到这个期待已久的消息,我欣喜若狂,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段难忘的恶补生涯。因为考研,需要考英文和专业课,而在这之前,我都没有系统性地学过。

    

幸运的是,结果是好的。1978年,国家正式恢复研究生考试,我考上了社科院和北大合办的南亚研究所。

 

其实,刚开始我报考的是经济系的研究生,当时北大经济系招收3个研究生,我是三、四名。领导问我愿不愿意被调剂到北大和社科院合办的南亚所,因为他们没来得及去招生,所以就把报考录取分数线之内的人调剂过去。我欣然应允。

    

就这样,我就被调剂到南亚所,研究印度经济。当时南亚研究所是1978年北大与中国社科院联合创办的,一半北大编制,一半社科院编制,我是北大编制的。当时我们所十几个人,从政治、经济、宗教、文化、哲学等不同的方面研究印度,所长是季羡林,副所长是黄心川。我的导师叫孙培钧,当时是中联部调过来的,是世界经济,尤其是印度经济研究领域非常顶尖的学者,后来做过中国南亚学会的会长。我师从孙先生,开始了印度经济的研究之旅。

    

1978年对我来讲,是一个人生中很重要的转折点——我又回到北大了。

    

在我们这一批人毕业后,我就留在北大了。集中于我的研究领域,同时我还做了一些政府兼职工作。

 

我当时研究印度经济,印度是利用世界银行贷款最多的国家,而且很多都是非常优惠的低息或无息贷款。而且,我写的毕业论文就是《印度怎么利用世界银行贷款》。

 

由于当时中国还尚未加入世界银行(中国是1980年替代台湾进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),国内懂世界银行的还很少。当时,与世界银行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打交道,是归在财政部下面的窗口。改革开放之初,各方面都很需要人才。所以,财政部的外事财务司在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把我借调过去。财政部当时有一个世行处,我在这里参与跟世行谈判的工作。

 

除了优惠贷款之外,世界银行有很多国别研究报告、发展报告,还有我们国家当时急需的一些国际发展经验,这些都可以通过世行了解到。当时我们的国家领导人非常重视这些,因为这是改革开放的中国开始了解外部世界的一个窗口。我有幸参与了这方面的工作。

 

除此之外,因为研究印度如何利用外资,我还被当时国务院经济研究中心下面的对外经贸组借调过去,参与研究怎么利用对外经贸。

 

1978年的改革开放,给了我们很多年轻人参与改革开放决策过程的一些机会。

 


留学美国

 

1985年,我有幸参加北大交换项目出国访学。当时没什么钱,只从北大借了50块钱,做了一身西服。

 

此前因为客观条件限制,我一直没机会接受完整的教育。来到美国之后,想上学的念头再次涌现。阴差阳错之下,我在密苏里大学的社会学系念了研究生,拿了社会学硕士学位。

    

从那儿开始考博士,然后我就去了加州大学的圣地亚哥分校的政治学系。我的导师Susan Shirk,可能很多中国人都很熟识。她的中文名叫谢淑丽,之后做过克林顿政府的亚太事务副助理国务卿,是知名的中国问题专家,我是她的开门弟子。她这一生中招的研究生并不是很多,我是她的第一个研究生,也是第一个外国研究生。她对中国问题的研究非常严谨,我就跟着她在加州大学念了6年。

    

谢淑丽与赵穗生


1988年,我去了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做国家研究员,其实是博士后位置,在那儿做完以后,我就又请了一年假,去了马里兰州的华盛顿大学教书。从那儿我到了现在的丹佛大学科贝尔国际关系学院。当时,他们刚刚成立一个中美研究中心,面向全球招聘中心主任。我就很幸运地得到了这个位置。

    

1992年,在我的博士快毕业之前,我创办了一个刊物,叫《当代中国研究》。

 

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国际影响力的提高,知识界、学术界对中国问题的了解需求越来越多。当时,全世界研究中国的刊物,最有历史的在英国,叫China Quarterly(中国季刊);其次是在澳大利亚,如今叫China Journal,当时叫澳大利亚中国事务。美国很多人也想要创办,但都没有成功。所以,我就找了一个机会,创办了这个刊物,没想到竟然成功了。

 

其实,我当时创办这个期刊也是阴差阳错。因为中国季刊和China Journal都是比较传统的汉学研究,重视语言文化社会历史研究,对于当代政策问题关注比较少。我当时办刊想要架设三座桥:一是传统汉学研究与现代社会科学研究中国问题相结合的一个桥梁,二是把学术研究中国和政策研究中国的桥梁架设起来,第三就是把西方研究中国与非西方研究中国,尤其是中国人自己研究中国的桥梁架设起来。

 

现在,这个刊物成为全世界研究中国问题的英文刊物、学术期刊当中的前三名。在全世界国别问题和区域研究英文刊物当中,我们去年排名第五。

    

从这方面来说,中国的改革开放与我个人的发展,我的学术发展,我的事业发展,都是密不可分的。

 

改革开放永远在路上

    


这些年,我每个月或者几个月都要回国一趟,中国的变化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。

 

当年我离开中国的时候,北京三环路还没建起来,刚建了一个三元立交,我骑着自行车上上下下。刚去美国的时候,发现美国到处都是高速公路,基础设施非常先进。没想到,如今中国在这些基础设施、现代化建设上面,不仅已经完全可以与美国比美,而且有些方面还超过了美国。

    

基础设施,尤其是高铁、高楼大厦,尽管美国也在发展,但是设施都是二战以后建立起来的,所以,现在需要一个重新再现代化的过程。而中国现在有后发优势,虽然基础很低,但是起点很高,这些年中国的发展速度非常快,高速公路四通八达,高铁里程在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的。

 

从我到海外去的这些年,这些变化让我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

但是,即使中国与美国的经济差距在缩小,但与美国相比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一些表象的东西中国的确与美国的差距在缩小,但是一些深层的东西,与发达国家相比,还是有很大差距。因此,中国必须要继续完善自身的政治经济制度,改革创新,继续和国际社会接轨。

    

中国改革开放不会停止,也不应该停止。尽管在当今的国际社会中,一些反全球化的声音此起彼伏,但是作为全球化的受益者,中国发展的这些年,和全球化的发展、国际社会的进步以及自身的改革开放是紧紧连在一起的。

 

中国作为国际社会负责任的一员,作为国际社会的参与者和贡献者这样一个发展方向不应该偏,也不该变。

 

这些年,中国给世界做出的贡献,一是在于中国参与国际社会,为继续推动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改革作出贡献,二是中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,这也是在为国际社会做贡献。现在很多人不讲这个,但是,中国国内很多深层次的矛盾还是要通过改革开放加以解决,如环境问题、社会分配不公问题等。

 

总之,改革开放让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从一个传统发展中国家进入到一个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。但是,中国不能停留在已经达到的成就上。中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之所以取得这么大的成就,是因为这代人努力上进、求知。就算中国发展起来了,这种精神不该丢,也不能丢。

 

□赵穗生(美国丹佛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、美中合作中心主任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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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李冰冰   校对:郭利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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